黄欢的画非常漂亮,颜色用得很多,墨很少,墨用来造型,表现人或鸟的轮廓,也起到调和颜色的作用。不能用一般水墨画的概念来看黄欢的画,她更多地是吸收石窟壁画的传统。石窟壁画的颜色本来都很漂亮,时间使一些颜色褪化,画面显得更加和谐,却增添了几分神秘。黄欢说她“分别对中国敦煌、克孜尔石窟壁画的色彩关系进行了规律性的量化分析”,并运用到她的创作实践当中。学习古代壁画的人很多,大多是模仿形式,不管是抽象的还是具象的,基本上是形式的复制和变换。要是自己不说的话,很难看出她的画与敦煌壁画有什么联系,因为她研究传统,却不是复制传统,为此她还担心人家会认为她的画不是国画。其实对于艺术来说,是否符合某种规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艺术的表现。黄欢的画说是追溯传统,实际上却有些费解,不过却不神秘,因为她的《人-鸟》颜色很响亮,形象很青春,毫无古香古色之感。如果不看画的题目和她自己的解释,还以为她是画的青春梦幻。
黄欢的《人-鸟》是为主题性创作而画的,从史书的记载上,从出土的文物中,她看到鸟图腾与文化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和谐,生命从自然中生成,她想用绘画来探讨这个远古的命题。不过,如同她想从石窟壁画中借助视觉的资源,却了无壁画的踪迹一样,思古的幽情和古代图像的模仿也不见于她的画中。她给我们提供的却是现代生活的画卷。现代生活当然不是指具体的生活场景,而是生活在精神与心理上的折射。远古之所以神往,是因为今天的失落。这是从黄欢的画中读出来的。黄欢画的是一个神话,在那个世界中,人和鸟的一体是人与自然一体的象征,人的自然本质的异化就是人与自然的疏离。黄欢实际上不是在解读神话,而是神话启迪了灵感,来观照自身和自身的处境。单纯从画面上看,与神话相联系的是鸟的翅膀,个别画面上有“人鸟”的形象,或者把人画得有鸟的感觉。这些似乎都不重要,因为在整体上不是神话的情境。不过黄欢还是把人抽象化了,画中的人物没有具体的服饰,看不出古代还是现代,人物的周边都是鲜花,看不出具体的环境。这好像是一种暗示,她不是在解读神话,而是在表现一种意念,意念却是从神话引伸出来。这个意念并不是很清楚的,因为画面上太多象征与隐喻。花是自然的象征。本来“人鸟”在远古蛮荒之时应该翱翔于浩空栖息于旷野,在这儿“人鸟”却是“醉卧花丛”,置身于自然的怀抱。花的替代还不只是自然的隐喻,而是美好的联想与寄托,自然被装扮得如此美丽进入梦中,犹如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花丛中的“人鸟”实际上弱化了鸟而表现了人,人在梦幻中漂浮,既陶醉于花丛,花也是梦的对象。细看人物的表现,除了翅膀的暗示外,形象的处理也有着意的刻划,鸟的感觉投射在人的形象上,使人和背景更有一种亲缘。
在黄欢的作品中我们看到了三重含义,首先是神话的主题,透过“人-鸟”的演绎追溯人的自然本质,人与自然的和谐。其次是为适应题材的表现而采取的手段,将石窟壁画的材料和技术运用于创作。材料的变化不是目的,也不是思古的幽情,而是实现新的表现。在现代水墨画中最难表现的是现代的视觉经验,对于很多艺术家来说,尤其是像黄欢这样的青年艺术家,这种经验先于艺术的经验,但在水墨画中很难有效地表达,这也成为水墨画在当代艺术中的弱项。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黄欢实际上是借用传统的材料表现了现代的视觉主题,鲜艳的颜色与强烈的对比尽管不是对现代视觉经验的暗示,也是如预成图式般地存在于她的潜意识中,只会在合适的条件下显现出来。如果比较黄欢以前的作品则更为明显。她以前的青春题材充满活力,但仍是在传统的笔墨中通过形象与形体来表现的,笔墨与题材之间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这种矛盾实际上是艺术家的自我与表现方式之间的矛盾。艺术家希望按照现实的视觉经验来表现,但材料的限制无法实现这种表现。黄欢在对传统的重新研究中发现新的材料,尽管这些材料依附于一个更加久远的传统,但她在对神话的重新阐释中找到了材料与题材的契合点,更加重要的是,潜在的自我在这种结合中找到了归宿。从实质上说,神话的主题正是在自我的支配下产生的变异,背景的表现更接近现代的视觉经验,那种色彩是黄欢她们这一代人对景观时代的独特感受。第三层含义就是形象了。不论艺术家设定什么样的主题,最终的表达还是视觉形象。黄欢的“人-鸟”为神话的主题而设计,但却是现代青年的形象,虽然她设定了一些神话的符号,如鸟翅、鸟眼等,人物的精神却是现代的。如果把画中的背景理解为现代的环境,那么人物就是现代的。这些人物在黄欢以前的画中出现过,黄欢没有在人物上追求古人的想象,而是赋予他们现代的气质,这些都通过动态、形象和关系体现出来。肢体语言在其中有重要作用,飘忽、转折、困顿的人体用柔和的长线条勾勒出来,在灿烂的花丛中格外醒目,它喻示的不只是形式的关系,而是现代人的精神出路,欲望、性爱、时尚、诱惑等等的一切都在身体的变化中表现出来,背景的花丛不仅是欲望对象的暗示,也是欲望的解脱,人-鸟的意义就体现在人性向自然的归复中。
这种解读可能不是黄欢的本意,但艺术的表现就是这样,艺术家的设定往往不能解释作品本身,她创造的形式和形象却内在地透过她的意志和感觉与外在世界联系起来。“人-鸟”就是这样,它从远古走来,演化为现代的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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